【湛萨】【此花楼】第五章我不会断案
“你就这样,把他带回来了?”
公孙四娘横举着她红底黑字的团扇,另一只手叉腰,美目含煞。
萨摩多罗啃着四娘给他留的紫薯糕,不耐烦抬眉:“他住这儿不是你赚钱吗?”
“他是大理寺卿,我是匪!你觉得他住这儿我会开心吗?”
团扇带着愤怒的气息,吹起了萨摩多罗的长发。
萨摩多罗塞完糕点,故作无辜地转身。
看见元湛的仆人小管走了过来,乘四娘眼神转移溜走了。
其身姿若脚底抹油。
“老板娘,公子说若要长期居住,现在的房间怕是太将就了,不知凡舍可还有好一些的住处?”
小管恭恭敬敬地行礼。
公孙四娘眼睛忽然一亮,甜甜一笑:“有倒是有,只是价格嘛……”
“无事,公子并不在意钱财,那便劳烦萨摩公子帮忙搬一下东西了。”
萨摩公子?
公孙四娘摇着扇子,高深莫测地打量面容平静如水的小管。忽然觉得这位元湛公子的仆人也并不是普通的人物,至少这不形于色的修养就并不一般。
凡舍永远空着的居所,迎来了第一个长久的客人。
萨摩多罗把元湛的东西搬了过来,职业病地开始四处翻看。
元湛正在楼下喝茶。今日蓝白的底袍清淡优雅,长发顺而服从地贴于背后,指与浅绿玉杯交相辉映的好看。
二楼靠窗的位置,微风缓缓,一缕茶香就飘散了整个凡舍。
虽然是凡舍,可是煮茶器皿全由小管一一摆好,甚至并不影响元湛的使用。
一分一毫的位置,都没有改变。
楼上的元湛房间。
“哇,魏朝的瑬花瓶。”
“天呐,晋朝的……”
“啊,……”
萨摩多罗对所有的摆设表示了欣羡之后想起了什么似的,举起了元湛送的玉佩。
对着光,本来冷硬的黑玉,好似多出了别出心裁的华彩。
“雕的貔貅,色泽通润,无价之宝。”萨摩多罗看了看这块玉,再看看刚刚惊艳过其他摆设的古物,竟然也就不觉得稀奇了。
元湛的东西并不多,用惯的摆设用具却都是上品。
萨摩多罗搬完之后,也不知是偷懒还是喜欢了这里的物件,这里摸摸那里看看,恨不得嚼着四娘新做的桂花糕,边吃边看。
元湛喝完茶,小管就搬起茶具走在他前面,两个人去了房间。
在元湛没有熟悉一个地方的时候,就是听着小管的脚步声行走的。
一个低眉垂眼。一个清风朗月。
一同走过,令正在凡舍饮食的惊鸿一瞥之人好似一眼就望遍了清风微拂面,星光,朗月和夜幕尽头。
“萨摩。”元湛凝神听了听,找准他的方向看着他。
“元湛,”萨摩多罗挥挥手,“你过来,这个房间贵是贵了点,可是真的比其他房间好多了。四娘还不算掉进钱眼儿里嘛。”
元湛点头,微微瞥向小管,小管便把茶具放在桌上,退下关门了。
“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,可能麻烦你能带我熟悉一下房间的摆设了。”
萨摩多罗看着他,忽然才想起。
他看不见啊。
怎么会一直叫人忽视他有这样致命的缺陷,这个人到底要把自己伪装地多强大。
萨摩多罗上前,有几分小心地扶着他进了房间。
“往左,这里是柜子。里面装的衣服。”看着元湛伸手摸,他补充到,“柜子很高,比你高。里面装的都是你的衣服,我都挂好了。”
元湛忽然问:“他把褒衣也让你放了吗?”
不知为何有些尴尬,萨摩多罗放的时候明明可以说全无杂念。
沉默了几秒,萨摩多罗回答说:
“都是我放的。”
“往右,二十步,是架子,上面有水盆……”
元湛伸手去摸,萨摩多罗立刻握住他的手,轻轻拉着往下按:“里面有水,不要弄洒了。它大概这么高。”
萨摩多罗说的时候,他轻轻点头。
“往中间走一点点,再往前,这里是桌子,上面放的茶具。”
他们熟悉着房间的摆设,小管一个人恭敬地在外面站着。
其实很久之前的元湛。
哪怕看不见,也是不许别人带着他熟悉这个世界的。
他宁可碰倒水,摔跤受伤,都不愿意让人带着他走。
而那么小的公子,哪怕受伤了,也从来都不哭。
他总是玉一样的人,脸上的表情好似玉雕好了,便并不会动了。
也许这个小公子,真的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,成为了一个意外吧。
“大概就是这些东西,要不要带你再走一遍。”
虽然莫名想再感受一下,刚刚自己好似变得柔弱又温暖的奇怪感觉,可是元湛还是拒绝了。
有礼,克制,端方。
永远都不会占便宜的元湛。
“我已经熟悉了。”他站起来,在萨摩多罗的眼神里面,绕着房间走了一圈,还指着东西说这是什么。
认真的样子,活像五岁的小孩子。
让人想抢了他的糖葫芦。
“叩叩~”
“进。”
小管开门,却并没有进来,而是在门口恭敬行礼。
“公子,大理寺的人到了。”
“你去叫他们上来,”元湛转身看着萨摩多罗,认真地说,“认识茶吗?从那边的茶罐里面取最差的出来待客。”
萨摩多罗更加认真地说:“不如用凡舍的茶吧,算你便宜点。”
“好。”
大理寺的人根本没心思在意自己上司给自己喝得什么茶。
额头布满冷汗,生怕这位杀神噼里啪啦五宗罪就把自己拖下去砍了。
刑部解决不了的案子被拖到大理寺,时间的流逝让很多物证变得难以取证,如今刑部甩掉了这个烫手山芋,正是需要大理寺卿来主持局面了。
虽然没见过他断案,可是皇帝派来的做大理寺卿的人,根本不用质疑他的能力。
当今陛下便是这样知人善任。
“你下去吧,先把案宗调来大理寺。”元湛喝着茶,不紧不慢。
人下去了,元湛看着萨摩多罗:“一次五百文?”
“我觉得这个案子需要加价。”萨摩多罗拿着他的手,比了一个一,推到他面前。
“一千文。”
“大理寺卿大人,你会断案吗?”
“不会。”
元湛“注视”着萨摩多罗的眼睛,无比坦然地说:“我来大理寺并不是断案的,这些案子都雇你解决。除了每次一千文,从此以后,大理寺就是除了凡舍之外,你的另一个依靠。”
默认了萨摩多罗上涨的工钱,元湛提出一份基本上完整的劳工合同。
“不是来断案的,那你是来做什么的?”萨摩多罗前倾,好似因为他看不见,所以便也不用顾忌自己的姿态,懒懒散散,无有骨一样。
“我来杀人。”
他淡淡地说。
忽而抬头看了看窗边,好似窗外是个血淋淋的世界一般。清风一样的眸,满是残恸。
萨摩多罗象征性地为此吃了一惊。
楼下传来两个时辰没看见萨摩多罗的四娘的怒吼。
夜。
和萨摩多罗下午的会话已经过去很久了,桌上摆满了晚饭,元湛却并不动口。
他的玉笛重新在他手上。
白皙清润的玉质。
呜呜地响起来,声音清越而幽婉。
“公子,该吃饭了。”
“我好像看见一点颜色了。”
小管吓得差点把碗掉在地上,向来平平静静的脸上露出一点惊惶的颜色:“公子?”
他却并没有再接着说话。
回想起他牵他手那一瞬,温热的触感好似从指尖蔓延到眼底,他下意识低头,望见模模糊糊蓝黑色一团。转瞬间又消失了,仿佛是错觉。
“下午他牵着我,带着我去看这个房间的时候,我好像看见他衣服的颜色了,模模糊糊一团,好似是蓝黑色的。可惜只看见了一瞬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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